1.关于水浒传母大虫的

2.柳林风选段(一)

3.说一说?武松打虎的故事

4.表示“走”的词语有哪些?

关于水浒传母大虫的

踉踉跄跄风雨中奔忙-踉踉跄跄匆匆忙忙

话说宋江因躲一杯酒,去净手了,转出廊下来,?了火锨柄,引得那汉焦燥,

跳将起来,就欲要打宋江。柴进赶将出来,偶叫起宋押司,因此露出姓名来。那大

汉听得是宋江,跪在地下,那里肯起,说道:“小人‘有眼不识泰山’!一时冒渎

兄长,望乞恕罪。”宋江扶起那汉,问道:“足下是谁?高姓大名?”柴进指着道:

“这人是清河县人氏,姓武,名松,排行第二,今在此间一年矣。”宋江道:“江

湖上多闻说武二郎名字,不期今日却在这里相会,多幸,多幸!”柴进道:“偶然

豪杰相聚,实是难得。就请同做一席说话。”

宋江大喜,携住武松的手,一同到后堂席上,便唤宋清与武松相见。柴进便邀

武松坐地。宋江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。武松那里肯坐,谦了半晌,武松坐了第三

位。柴进教再整杯盘来,劝三人痛饮。宋江在灯下看那武松时,果然是一条好汉。

但见:

身躯凛凛,相貌堂堂。一双眼光射寒星,两弯眉浑如刷漆。胸脯横阔,有万夫

难敌之威风;语话轩昂,吐千丈凌云之志气。心雄胆大,似撼天狮子下云端;骨健

筋强,如摇地貔貅临座上。如同天上降魔主,真是人间太岁神。

当下宋江在灯下看了武松这表人物,心中甚喜,便问武松道:“二郎因何在此?”

武松答道:“小弟在清河县,因酒后醉了,与本处机密相争,一时间怒起,只一拳,

打得那厮昏沉。小弟只道他了,因此一径地逃来,投奔大官人处,躲灾避难,今

已一年有余。后来打听得那厮却不曾,救得活了。今欲正要回乡去寻哥哥,不想

染患疟疾,不能够动身回去。却才正发寒冷,在那廊下向火,被兄长?了锨柄,吃

了那一惊,惊出一身冷汗,觉得这病好了。”宋江听了大喜。当夜饮至三更。酒罢,

宋江就留武松在西轩下做一处安歇。次日起来,柴进安排席面,杀羊宰猪,管待宋

江,不在话下。过了数日,宋江将出些银两来与武松做衣裳。柴进知道,那里肯要

他坏钱?自取出一箱缎匹绸绢,门下自有针工,便教做三人的称体衣裳。

说话的,柴进因何不喜武松?原来武松初来投奔柴进时,也一般接纳管待;次

后在庄上,但吃醉了酒,性气刚,庄客有些顾管不到处,他便要下拳打他们,因此

满庄里庄客,没一个道他好。众人只是嫌他,都去柴进面前,告诉他许多不是处。

柴进虽然不赶他,只是相待得他慢了。却得宋江每日带挈他一处,饮酒相陪,武松

的前病都不发了。

相伴宋江住了十数日,武松思乡,要回清河县看望哥哥。柴进、宋江两个都留

他再住几时,武松道:“小弟的哥哥多时不通信息,因此要去望他。”宋江道:“实

是二郎要去,不敢苦留。如若得闲时,再来相会几时。”武松相谢了宋江。柴进取

出些金银,送与武松,武松谢道:“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。”武松缚了包裹,拴

了哨棒,要行。柴进又治酒食送路。武松穿了一领新纳红绸祆,戴着个白范阳毡笠

儿,背上包裹,提了杆棒,相辞了便行。宋江道:“贤弟少等一等。”回到自己房

内,取了些银两,赶出到庄门前来,说道:“我送兄弟一程。”宋江和兄弟宋清两

个送武松,待他辞了柴大官人,宋江也道:“大官人,暂别了便来。”

三个离了柴进东庄,行了五七里路,武松作别道:“尊兄远了,请回。柴大官

人必然专望。”宋江道:“何妨再送几步。”路上说些闲话,不觉又过了三二里。

武松挽住宋江说道:“尊兄不必远送。常言道:‘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。’”宋江

指着道:“容我再行几步。兀那官道上有个小酒店,我们吃三钟了作别。”

三个来到酒店里,宋江上首坐了,武松倚了哨棒,下席坐了,宋清横头坐定。

便叫酒保打酒来,且买些盘馔、果品、菜蔬之类,都搬来摆在桌子上。三人饮了几

杯,看看红日平西,武松便道:“天色将晚,哥哥不弃武二时,就此受武二四拜,

拜为义兄。”宋江大喜。武松纳头拜了四拜,宋江叫宋清身边取出一锭十两银子,

送与武松。武松那里肯受,说道:“哥哥,客中自用盘费。”宋江道:“贤弟不必

多虑。你若推却,我便不认你做兄弟。”武松只得拜受了,收放缠袋里。宋江取些

碎银子,还了酒钱。武松拿了哨棒,三个出酒店前来作别。武松堕泪,拜辞了自去。

宋江和宋清立在酒店门前,望武松不见了,方才转身回来。行不到五里路头,只见

柴大官人骑着马,背后牵着两匹空马来接。宋江望见了大喜,一同上马回庄上来。

下了马,请入后堂饮酒。宋江弟兄两个,自此只在柴大官人庄上。

话分两头。只说武松自与宋江分别之后,当晚投客店歇了。次日早,起来打火,

吃了饭,还了房钱,拴束包裹,提了哨棒,便走上路,寻思道:“江湖上只闻说及

时雨宋公明,果然不虚。结识得这般弟兄,也不枉了!”

武松在路上行了几日,来到阳谷县地面。此去离县治还远。当日晌午时分,走

得肚中饥渴,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店,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,上头写着五个字道:“三

碗不过冈”。

武松入到里面坐下,把哨棒倚了,叫道:“主人家,快把酒来吃。”只见店主

人把三只碗,一双箸,一碟热菜,放在武松面前,满满筛一碗酒来。武松拿起碗,

一饮而尽,叫道:“这酒好生有气力!主人家,有饱肚的买些吃酒。”酒家道:“只

有熟牛肉。”武松道:“好的,切二三斤来吃酒。”店家去里面切出二斤熟牛肉,

做一大盘子,将来放在武松面前,随即再筛一碗酒。武松吃了道:“好酒!”又筛

下一碗。恰好吃了三碗酒,再也不来筛。武松敲着桌子叫道:“主人家,怎的不来

筛酒?”酒家道:“客官要添来。”武松道:“我也要酒,也再切些肉来。”

酒家道:“切来添与客官吃,酒却不添了。”武松道:“却又作怪!”便问主

人家道:“你如何不肯卖酒与我吃?”酒家道:“客官,你须见我门前招旗上面明

明写道:‘三碗不过冈’。”武松道:“怎地唤做‘三碗不过冈’?”

酒家道:“俺家的酒,虽是村酒,却比老酒的滋味。但凡客人来我店中,吃了

三碗的,便醉了,过不得前面的山冈去,因此唤做‘三碗不过冈’。若是过往客人

到此,只吃三碗,更不再问。”武松笑道:“原来恁地。我却吃了三碗,如何不醉?”

酒家道:“我这酒叫做透瓶香,又唤做出门倒。初入口时,醇?好吃,少刻时便倒。”

武松道:“休要胡说!没地不还你钱,再筛三碗来我吃!”酒家见武松全然不动,

又筛三碗。武松吃道:“端的好酒!主人家,我吃一碗,还你一碗钱,只顾筛来。”

酒家道:“客官休只管要饮,这酒端的要醉倒人,没药医。”武松道:“休得胡鸟

说!便是你使在里面,我也有鼻子。”店家被他发话不过,一连又筛了三碗。

武松道:“再把二斤来吃。”酒家又切了二斤熟牛肉,再筛了三碗酒。武松吃

得口滑,只顾要吃,去身边取出些碎银子,叫道:“主人家,你且来看我银子,还

你酒肉钱够么?”酒家看了道:“有余。还有些贴钱与你。”武松道:“不要你贴

钱。只将酒来筛。”酒家道:“客官,你要吃酒时,还有五六碗酒哩!只怕你吃不

的了。”武松道:“就有五六碗多时,你尽数筛将来。”酒家道:“你这条长汉,

倘或醉倒了时,怎扶的你住?”武松答道:“要你扶的,不算好汉。”酒家那里肯

将酒来筛。武松焦燥道:“我又不白吃你的!休要引老爷性发,通教你屋里粉碎!把

你这鸟店子倒翻转来!”酒家道:“这厮醉了,休惹他。”再筛了六碗酒,与武松

吃了。前后共吃了十五碗,绰了哨棒,立起身来道:“我却又不曾醉!”走出门前

来笑道:“却不说‘三碗不过冈’!”手提哨棒便走。

酒家赶出来叫道:“客官那里去!”武松立住了,问道:“叫我做甚么?我又

不少你酒钱,唤我怎地?”酒家叫道:“我是好意。你且回来我家,看抄白官司榜

文。”武松道:“甚么榜文?”酒家道:“如今前面景阳冈上有只吊睛白额大虫,

晚了出来伤人,坏了三二十条大汉性命。官司如今杖限猎户擒捉发落。冈子路口,

多有榜文:可教往来客人,结伙成队,于巳、午、未三个时辰过冈,其余寅、卯、

申、酉、戌、亥六个时辰,不许过冈。更兼单身客人,务要等伴结伙而过。这早晚

正是未末申初时分,我见你走都不问人,枉送了自家性命。不如就我此间歇了,等

明日慢慢凑的三二十人,一齐好过冈子。”武松听了,笑道:“我是清河县人氏,

这条景阳冈上,少也走过了一二十遭,几时见说有大虫?你休说这般鸟话来吓我。

便有大虫,我也不怕!”酒家道:“我是好意救你,你不信时,进来看官司榜文。”

武松道:“你鸟子声!便真个有虎,老爷也不怕!你留我在家里歇,莫不半夜三更,

要谋我财,害我性命,却把鸟大虫唬吓我。”酒家道:“你看么!我是一片好心,

反做恶意,倒落得你恁地!你不信我时,请尊便自行!”正是:

前车倒了千千辆,后车过了亦如然。

分明指与平川路,却把忠言当恶言。

那酒店里主人摇着头,自进店里去了。这武松提了哨棒,大着步,自过景阳冈来。

约行了四五里路,来到冈子下,见一大树,刮去了皮,一片白,上写两行字。武松

也颇识几字,抬头看时,上面写道:

近因景阳冈大虫伤人,但有过往客商,可于巳、午、未三个时辰,结伙成队过

冈,勿请自误。

武松看了,笑道:“这是酒家诡诈,惊吓那等客人,便去那厮家里宿歇。我却怕甚

么鸟!”横拖着哨棒,便上冈子来。

那时已有申牌时分,这轮红日,厌厌地相傍下山。武松乘着酒兴,只管走上冈

子来。走不到半里多路,见一个败落的山神庙。行到庙前,见这庙门上贴着一张印

信榜文。武松住了脚读时,上面写道:

阳谷县示:为景阳冈上,新有一只大虫,伤害人命。现今杖限各乡里正并猎户

人等行捕,未获。如有过往客商人等,可于巳、午、未三个时辰,结伴过冈;其余

时分及单身客人,不许过冈,恐被伤害性命。各宜知悉。

武松读了印信榜文,方知端的有虎。欲待转身再回酒店里来,寻思道:“我回

去时,须吃他耻笑,不是好汉,难以转去。”存想了一回,说道:“怕甚么鸟!且

只顾上去看怎地!”

武松正走,看看酒涌上来,便把毡笠儿背在脊梁上,将哨棒绾在肋下,一步步

上那冈子来。回头看这日色时,渐渐地坠下去了。此时正是十月间天气,日短夜长,

容易得晚。武松自言自说道:“那得甚么大虫?人自怕了,不敢上山。”武松走了

一直,酒力发作,焦热起来。一只手提着哨棒,一只手把胸膛前袒开,踉踉跄跄,

直奔过乱树林来。见一块光挞挞大青石,把那哨棒倚在一边,放翻身体,却待要睡,

只见发起一阵狂风来。古人有四句诗单道那风:

无形无影透人怀,四季能吹万物开。

就树撮将黄叶去,入山推出白云来。

原来但凡世上云生从龙,风生从虎。那一阵风过处,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

响,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。武松见了,叫声:“阿呀!”从青石上翻将下来,

便拿那条哨棒在手里,闪在青石边。

那个大虫又饥又渴,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,和身望上一扑,从半空里撺将

下来。武松被那一惊,酒都做冷汗出了。说时迟,那时快,武松见大虫扑来,只一

闪,闪在大虫背后。那大虫背后看人最难,便把前爪搭在地下,把腰胯一掀,掀将

起来。武松只一躲,躲在一边。大虫见掀他不着,吼一声,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,

振得那山冈也动,把这铁棒也似虎尾,倒竖起来只一剪。武松却又闪在一边。原来

那大虫拿人,只是一扑,一掀,一剪;三般提不着时,气性先自没了一半。那大虫

又剪不着,再吼了一声,一兜兜将回来。武松见那大虫复翻身回来,双手抡起哨棒,

尽平生气力只一棒,从半空劈将下来。只听得一声响,簌簌地将那树连枝带叶劈脸

打将下来。定睛看时,一棒劈不着大虫。原来打急了,正打在枯树上,把那条哨棒

折做两截,只拿得一半在手里。

那大虫咆哮,性发起来,翻身又只一扑,扑将来。武松又只一跳,却退了十步

远。那大虫恰好把两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。武松将半截棒丢在一边,两只手就势把

大虫顶花皮地揪住,一按按将下来。那只大虫急要挣扎,被武松尽气力纳定,

那里肯放半点儿松宽?武松把只脚望大虫面门上、眼睛里,只顾乱踢。那大虫咆哮

起来,把身底下爬起两堆黄泥,做了一个土坑。武松把那大虫嘴直按下黄泥坑里去,

那大虫吃武松奈何得没了些气力。武松把左手紧紧地揪住顶花皮,偷出右手来,提

起铁锤般大小拳头,尽平生之力,只顾打。打到五七十拳,那大虫眼里、口里、鼻

子里、耳朵里,都迸出鲜血来。那武松尽平昔神威,仗胸中武艺,半歇儿把大虫打

做一堆,却似挡着一个锦皮袋。有一篇古风单道景阳冈武松打虎:

景阳冈头风正狂,万里阴云霾日光。

触目晚霞挂林薮,侵人冷雾弥穹苍。

忽闻一声霹雳响,山腰飞出兽中王。

昂头踊跃逞牙爪,麋鹿之属皆奔忙。

清河壮士酒未醒,冈头独坐忙相迎。

上下寻人虎饥渴,一掀一扑何狰狞!

虎来扑人似山倒,人往迎虎如岩倾。

臂腕落时坠飞炮,爪牙爬处成泥坑。

拳头脚尖如雨点,淋漓两手猩红染。

腥风血雨满松林,散乱毛须坠山奄。

近看千钧势有余,远观八面威风敛。

身横野草锦斑销,紧闭双睛光不闪。

当下景阳冈上那只猛虎,被武松没顿饭之间,一顿拳脚,打得那大虫动弹不得,

使得口里兀自气喘。武松放了手,来松树边寻那打折的棒橛,拿在手里;只怕大虫

不,把棒橛又打了一回。那大虫气都没了,武松再寻思道:“我就地拖得这大

虫下冈子去。”就血泊里双手来提时,那里提得动,原来使尽了气力,手脚都苏软

了。武松再来青石坐了半歇,寻思道:“天色看看黑了,倘或又跳出一只大虫来时,

却怎地斗得他过?且挣扎下冈子去,明早却来理会。”就石头边寻了毡笠儿,转过

乱树林边,一步步捱下冈子来。

走不到半里多路,只见枯草丛中,钻出两只大虫来。武松道:“阿呀!我今番

罢了!”只见那两个大虫,于黑影里直立起来。武松定睛看时,却是两个人,把虎

皮缝做衣裳,紧紧拼在身上。那两个人手里各拿着一条五股叉,见了武松,吃一惊

道:“你那人吃了?律心、豹子肝、狮子腿,胆倒包着身躯,如何敢独自一个,昏

黑将夜,又没器械,走过冈子来!不知你是人是鬼?”武松道:“你两个是甚么人?”

那个人道:“我们是本处猎户。”武松道:“你们上岭来做甚么?”两个猎户失惊

道:“你兀自不知哩!如今景阳冈上,有一只极大的大虫,夜夜出来伤人。只我们

猎户,也折了七八个;过往客人,不记其数,都被这畜生吃了。本县知县着落当乡

里正和我们猎户人等捕捉。那业畜势大难近,谁敢向前!我们为他,正不知吃了多

少限棒,只捉他不得!今夜又该我们两个捕猎,和十数个乡夫在此,上上下下,放

了窝弓药箭等他。正在这里埋伏,却见你大剌剌地从冈子上走将下来,我两个吃了

一惊。你却正是甚人?曾见大虫么?”武松道:“我是清河县人氏,姓武,排行第

二。却才冈子上乱树林边,正撞见那大虫,被我一顿拳脚打了。”两个猎户听得

痴呆了,说道:“怕没这话?”武松道:“你不信时,只看我身上兀自有血迹。”

两个道:“怎地打来?”武松把那打大虫的本事,再说了一遍。两个猎户听了,又

惊又喜,叫拢那十个乡夫来。

只见这十个乡夫,都拿着钢叉、踏弩、刀、枪,随即拢来。武松问道:“他们

众人,如何不随着你两个上山?”猎户道:“便是那畜生利害,他们如何敢上来?”

一伙十数个人,都在面前。两个猎户把武松打杀大虫的事,说向众人,众人都不肯

信。武松道:“你众人不信时,我和你去看便了。”众人身边都有火刀、火石、随

即发出火来,点起五七个火把。众人都跟着武松,一同再上冈子来,看见那大虫做

一堆儿在那里。众人见了大喜,先叫一个去报知本县里正并该管上户。这里五七

个乡夫,自把大虫缚了,抬下冈子来。

到得岭下,早有七八十人,都哄将来,先把大虫抬在前面,将一乘兜轿,抬

了武松,径投本处一个上户家来。那户里正,都在庄前迎接,把这大虫扛到草厅上。

却有本乡上户,本乡猎户,三二十人,都来相探武松。众人问道:“壮士高姓大名?

贵乡何处?”武松道:“小人是此间邻郡清河县人氏,姓武,名松,排行第二。因

从沧州回乡来,昨晚在冈子那边酒店吃得大醉了,上冈子来,正撞见这畜生。”把

那打虎的身分、拳脚,细说了一遍。众上户道:“真乃英雄好汉!”众猎户先把野

味将来与武松把杯。武松因打大虫困乏了,要睡,大户便叫庄客打并客房,且教武

松歇息。

到天明,上户先使人去县里报知,一面合具虎床,安排端正,迎送县里去。天

明,武松起来洗漱罢,众多上户牵一腔羊,挑一担酒,都在厅前伺候。武松穿了衣

裳,整顿巾帻,出到前面,与众人相见。众上户把盏说道:“被这个畜生,正不知

害了多少人性命,连累猎户,吃了几顿限棒。今日幸得壮士来到,除了这个大害。

第一,乡中人民有福;第二,客侣通行:实出壮士之赐!”武松谢道:“非小子之

能,托赖众长上福荫。”众人都来作贺。吃了一早晨酒食,抬出大虫,放在虎床上。

众乡村上户,都把缎匹花红,来挂与武松。武松有些行李包裹,寄在庄上。一齐都

出庄门前来。早有阳谷县知县相公,使人来接武松。都相见了,叫四个庄客,将乘

凉轿,来抬了武松。把那大虫扛在前面,挂着花红缎匹,迎到阳谷县里来。

那阳谷县人民,听得说一个壮士打了景阳冈上大虫,迎喝将来,尽皆出来看,

哄动了那个县治。武松在轿上看时,只见亚肩迭背,闹闹穰穰,屯街塞巷,都来看

迎大虫。到县前衙门口,知县已在厅上专等。武松下了轿,扛着大虫,都到厅前,

放在甬道上。知县看了武松这般模样,又见了这个老大锦毛大虫,心中自忖道:“不

是这个汉,怎地打的这个猛虎!”便唤武松上厅来。武松去厅前声了喏,知县问道:

“你那打虎的壮士,你却说怎生打了这个大虫?”武松就厅前,将打虎的本事,说

了一遍。厅上厅下众多人等都惊的呆了,知县就厅上赐了几杯酒,将出上户凑的赏

赐钱一千贯,给与武松。武松禀道:“小人托赖相公的福荫,偶然侥幸,打了这

个大虫,非小人之能,如何敢受赏赐?小人闻知这众猎户,因这个大虫,受了相公

责罚,何不就把这一千贯给散与众人去用?”知县道:“既是如此,任从壮士。”

武松就把这赏钱,在厅上散与众人猎户。知县见他忠厚仁德,有心要抬举他,便道:

“虽你原是清河县人氏,与我这阳谷县只在咫尺。我今日就参你在本县做个都头如

何?”武松跪谢道:“若蒙恩相抬举,小人终身受赐。”知县随即唤押司立了文案,

当日便参武松做了步兵都头。众上户都来与武松作贺庆喜,连连吃了三五日酒。武

松自心中想道:“我本要回清河县去看望哥哥,谁想倒来做了阳谷县都头。”自此

上官见爱,乡里闻名。

又过了三二日,那一日,武松走出县前来闲玩,只听得背后一个人叫声:“武

都头,你今日发迹了,如何不看觑我则个?”武松回过头来看了,叫声:“阿呀!

你如何却在这里?”不是武松见了这个人,有分教:阳谷县里,尸横血染。直教:

钢刀响处人头滚,宝剑挥时热血流。

毕竟叫唤武都头的正是甚人,且听下回分解。

柳林风选段(一)

羊群紧紧挤在一起,薄薄的鼻孔喷着气,纤细的前蹄不停地跺着地面,仰着脑袋朝羊栏奔去。羊群里腾起一股蒸气,冉冉上升到寒冷的空气里。河鼠和鼹鼠边说边笑,兴冲冲地匆匆走过羊群。一整天。他们和水獭一道在广阔的高地上打猎探奇,那儿是注入他们那条大河的几条山洞的源头。现在他们正穿越田野往家走。冬天短短的白昼将尽,暮色向他们逼来,可他们离家还有相当的路程。他们正踉踉跄跄在耕地里乱走时,听到绵羊的哗哗声,就寻声走来。现在,他们看到从羊栏那边伸过来一条踩平的小道,路好走多了。而且,他们凭着所有的动物天生具有的那种嗅觉,准确地知道,“没错,这条路是通向家的!”

“看来,前面像是一个村庄,”鼹鼠放慢了脚步,疑疑惑惑地说。因为,那条被脚踩出来的小道,先是变成了一条小径,然后又扩大成一条树夹道,最后引他们走上了一条碎石子路。村庄不大合两只动物的口味,他们平时常常过往的公路,是另一股道,避开了教堂、邮局或酒店。

“噢,没关系,”河鼠说。“在这个季节,这个时辰,男人呀,女人呀,小孩呀,狗呀,猫呀,全都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烤火。咱们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溜过去,不会惹事生非的。如果你愿意,咱们还可以从窗外偷瞧几眼,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。”

当他们迈着轻柔的脚步,踏着薄薄一层粉状的雪走进村庄时,十二月中旬迅速降临的黑夜已经笼罩了小小的村庄。除了街道两边昏暗的橘红色方块,几乎什么也看不见。透过那些窗子,每间农舍里的炉火光和灯光,涌流到外面黑洞洞的世界。这些低矮的格子窗,多半都不挂窗帘,屋里的人也不避讳窗外的看客。他们围坐在茶桌旁,一心一意在干手工活,或者挥动手臂大声说笑,人人都显得优雅自如,那正是技艺高超的演员所渴求达到的境界——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对观众的一种自然境界。这两位远离自己家园的观众,随意从一家剧院看到另一家剧院。当他们看到一只猫被人抚摸,一个瞌睡的小孩被抱到床上,或者一个倦乏的男人伸懒腰,并在一段冒烟的木柴尾端磕打烟斗时,他们的眼睛里不由得露出某种渴望的神情。

然而,有一扇拉上窗帘的小窗,在黑暗里,只显出半透明的一方空白。只有在这里,家的感觉,斗室内帷帘低垂的小天地的感觉,把外面的自然界那个紧张的大世界关在门外并且遗忘掉的感觉,才最为强烈、紧靠白色的窗帘,挂着一只鸟笼,映出一个清晰的剪影。每根铁丝,每副栖架,每件附属物,甚至昨天的一块舐圆了角的方糖,都清晰可辨、栖在笼子中央一根栖架上的那个毛茸茸的鸟儿,把头深深地埋在羽翼里,显得离他们很近,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似的。他那圆滚滚的羽毛身子,甚至那些细细的羽尖,都像在那块发光的屏上描出来的铅笔画。正当他俩看着,那只睡意沉沉的小东西不安地动了动,醒了,他抖抖羽毛,昂起头。在他懒洋洋地打呵欠时,他们能看到他细小的喙张得大大的,他向四周看了看,又把头埋进翅下,蓬松的羽毛渐渐收拢,静止不动了。这时,一阵凛冽的风刮进他俩的后脖子,冰冷的雨雪刺痛了他们的皮肤,他们仿佛从梦中惊醒,感到脚趾发冷,两腿酸累,这才意识到,他们离自己的家还有一段长长的跋涉。

一出村庄,茅屋立时就没有了。在道路两旁,他们又闻到友好的田地的气息,穿过黑暗向他们扑来。于是他们打起精神,走上最后一段征途。这是回家的路,这段路,他们知道早晚是有尽头的。那时,门闩咔嚓一响,眼前突然出现炉火,熟悉的事物像迎接久别归来的海外游子一样欢迎他们。他们坚定地走着,默默不语,各想各的心事。鼹鼠一心想着晚饭。天已经全黑了,四周都是陌生的田野,所以他只管乖乖地跟在河鼠后面,由着河鼠给他带路。河鼠呢,他照常走在前面,微微佝偻着双肩,两眼紧盯着前面那条笔直的灰色道路。因此,他没怎么顾到可怜的鼹鼠。就在这当儿,一声召唤,如同电击一般,突然触到了鼹鼠。

我们人类,久已失去了较细微的生理感觉,甚至找不到恰当的词汇,来形容一只动物与他的环境——有生命的或无生命的——之间那种息息相通的交流关系。比如说,动物的鼻孔内日夜不停地发出嗡嗡作响的一整套细微的颤动,如呼唤、警告、挑逗、排拒等等,我们只会用一个“嗅”字来概括。此刻,正是这样一种来自虚空的神秘的仙气般的呼声,透过黑暗,传到了鼹鼠身上。它那十分熟悉的呼吁,刺激得鼹鼠浑身震颤,尽管他一时还记不起那究竟是什么。走着走着。他忽然定在那儿,用鼻子到处嗅,使劲去捕捉那根细丝,那束强烈地触动了他的电流。只一会,他就捉住它了,随之而来的是狂潮般涌上心头的回忆。

家!这就是它们向他传递的信息!一连串亲切的吁求,一连串从空中飘来的轻柔的触摸。一只只无形的小手又拉又拽,全都朝着一个方向!啊,此刻,它一定就近在眼前,他的老家,自打他第一次发现大河,就匆匆离去,再也不曾返顾的家!现在,它派出了探子和信使,来寻访他,带他回来。自打那个明媚的早晨离家出走后,他就沉浸在新的生活里,享受这生活带给他的一切欢乐、异趣、引人入胜的新鲜体验;至于老家,他连想也不曾想过。现在,历历往事,一涌而上,老家便在黑暗中清晰地呈现在眼前。他的家尽管矮小简陋,陈设贫乏,却是属于他的,是他为自己建造的家园,是他在劳碌一天之后愉快地回归的家园。这个家,显然也喜欢他,思念他,盼他回来。家正在通过他的鼻子,悲切地、哀怨地向他诉说,并不愤控,并不恼怒,只是凄楚地提醒他:家就在这儿,它需要他。

这呼声是清晰的,这召唤是明确的。他必须立即服从,回去。“鼠儿!”他满腔喜悦,兴奋地喊道,“停一下!回来!我需要你,快!”

“噢,走吧,鼹鼠,快来呀!”河鼠兴冲冲地喊,仍旧不停脚地奋力朝前走。

“停一停吧,求求你啦,鼠儿!”可怜的鼹鼠苦苦哀求,他的心在作痛。“你不明白!这是我的家,我的老家!我刚刚闻到了它的气味,它就近在眼前,近极了。我一定得回去,一定,一定!回来吧,鼠儿,求求你,求求你啦!”

这时河鼠已走在前面很远了,没听清鼹鼠在喊什么,也没听出鼹鼠的声音里那种苦苦哀求的尖厉的腔调。而且,他担心要变天,因为他也闻到了某种气味——他怀疑可能要下雪了。

“鼹鼠,咱们现在停不得,真的停不得!”他回头喊道。“不管你找到了什么,咱们明天再来瞧。可现在我不敢停下来——天已经晚了,马上又要下雪,这条路线我不太熟悉。鼹鼠,我需要依靠你的鼻子,所以,快来吧,好小伙!”河鼠不等鼹鼠回答,只顾闷头向前赶路。

可怜的鼹鼠独自站在路上,他的心都撕裂了。他感到,胸中有一大股伤心泪,正在聚积,胀满,马上就要涌上喉头,迸发出来。不过即便面临这样严峻的考验,他对朋友的忠诚仍毫不动摇,一刻儿也没想过要抛弃朋友。但同时,从他的老家发出的信息在乞求,在低声哺哺,在对他施放魔力,最后竟专横地勒令他绝对服从。他不敢在它的魔力圈内多耽留,猛地挣断了自己的心弦,下狠心把脸朝向前面的路,顺从地追随河鼠的足迹走去。虽然,那若隐若现的气味,仍旧附着在他那逐渐远去的鼻端,责怪他有了新朋友,忘了老朋友。

他费了好大劲才撵上河鼠。河鼠对他的隐情毫无觉察,只顾高高兴兴地跟他唠叨,讲他们回家后要干些啥。客厅里升起一炉柴火是多么惬意。晚饭要吃些什么。他一点没留心同伴的沉默和忧郁的神情。不过后来,当他们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路,经过路旁矮树丛边的一些树桩时,他停下脚步,关切地说:“喂,鼹鼠,老伙计,你像是累坏了、一句话不说,你的腿像绑上了铅似的。咱们在这儿坐下歇会儿吧。好在雪到现在还没下,大半路程咱们已经走过了。”

鼹鼠凄凄惨惨地在一个树桩上坐下,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,因为他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了。他一直苦苦挣扎,强压哭泣,可哭泣偏不听话,硬是一点一点往上冒,一声,又一声,跟着是紧锣密鼓的一连串,最后他只得不再挣扎,绝望地放声痛哭起来。因为他知道,他已经失去他几乎找到的东西,一切都完了。

河鼠被鼹鼠那突如其来的大悲恸惊呆了,一时竟不敢开口。末了,他非常安详而同情地说:“到底怎么回事,老伙计?把你的苦恼说给咱听听,看我能不能帮点忙。”

可怜的鼹鼠简直说不出话来,他胸膛剧烈起伏,话到口中又给噎了回去。后来,他终于断断续续哽咽着说:“我知道,我的家是个——又穷又脏的小屋,比不上——你的住所那么舒适——比不上蟾宫那么美丽——也比不上獾的屋子那么宽大——可它毕竟是我自己的小家——我喜欢它——我离家以后,就把它忘得干干净净——可我忽然又闻到了它的气味——就在路上,在我喊你的时候,可你不理会——过去的一切像潮水似的涌上我心头——我需要它!——天哪!天哪!——你硬是不肯回头,河鼠——我只好丢下它,尽管我一直闻到它的气味——我的心都要碎了——其实咱们本可以回去瞅它一眼的,鼠儿——只瞅一眼就行——它就在附近——可你偏不肯回头,鼠儿,你不肯回头嘛!天哪!天哪!”

回忆掀起了他新的悲伤狂涛,一阵猛烈的啜泣,噎得他说不下去了。

河鼠直楞楞地盯着前面,一声不吭,只是轻轻地拍着鼹鼠的肩。过了一会,他沮丧地喃喃说:“现在我全明白了!我真是只猪!——一只猪——就是我!——不折不扣一只猪——地地道道一只猪!”

河鼠等着,等到鼹鼠的哭泣逐渐缓和下来,不再是狂风暴雨,而变得多少有节奏了,等到鼹鼠只管抽鼻子,间或夹杂几声啜泣。这时,河鼠从树桩上站起来,若无其事地说:“好啦,老伙计,咱们现在动手干起来吧!”说着,他就朝他们辛辛苦苦走过来的原路走去。

“你上(嗝)哪去(嗝),鼠儿?”泪流满面的鼹鼠抬头望着他,惊叫道。

“老伙计,咱们去找你的那个家呀,”河鼠高兴地说,“你最好也一起来,找起来或许要费点劲,需要借助你的鼻子呀。”

“噢,回来,鼠儿,回来!”鼹鼠站起来追赶河鼠。“我跟你说,这没有用!太晚了,也太黑了,那地方太远,而且马上又要下雪!再说——我并不是有意让你知道我对它的那份感情——这纯粹是偶然的,是个错误!还是想想河岸,想想你的晚饭吧!”

“什么河岸,什么晚饭,见鬼去吧!”河鼠诚心诚意地说。“我跟你说,我非去找你的家不可,哪怕在外面呆一整夜也在所不惜。老朋友,打起精神,挽着我的臂,咱们很快就会回到原地的。”

鼹鼠仍在抽鼻子,恳求,勉勉强强由着朋友把他强拽着往回走。河鼠一路滔滔不绝地给他讲故事,好提起他的情绪,使这段乏味的路程显得短些。后来,河鼠觉得他们似乎已经来到鼹鼠当初给“绊住”的地方,就说,“现在,别说话了,干正事!用你的鼻子,用你的心来找。”

他们默默地往前走了一小段路,突然,河鼠感到有一股微弱的电颤,通过鼹鼠的全身,从他挽着的胳臂传来。他立即抽出胳臂,往后退一步,全神贯注地等待着。

有一刻,鼹鼠僵直地站定不动,翘鼻子微微颤动,嗅着空气。

然后,他向前急跑了几步——错了——止步——又试一次;然后,他慢慢地、坚定地、信心十足地向前走去。

河鼠特兴奋,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鼹鼠身后。鼹鼠像梦游者似的,在昏暗的星光下,跨过一条干涸的水沟,钻过一道树篱,用鼻子嗅着,横穿一片宽阔的、光秃秃没有路径的田野。

猛地,没有作出任何警告,他一头钻到了地下。幸亏河鼠高度警觉,他立刻也跟着钻了下去,进到他那灵敏的鼻子嗅出的地道。

地道很狭窄,憋闷,有股刺鼻的土腥味。河鼠觉得他们走了很久很久,才走到尽头,他才能直起腰来,伸展四肢,抖抖身子。鼹鼠划着一根火柴,借着火光,河鼠看到他们站在一块空地上。地面扫得于干净净,铺了一层沙子,正对他们的是鼹鼠家的小小前门,门旁挂着铃索,门的上方,漆着三个黑体字:“鼹鼠居”。

鼹鼠从墙上摘下一盏灯笼,点亮了,河鼠环顾四周,看到他们是在一个前庭里。门的一侧,摆着一张花园坐椅,另一侧,有个石磙子。这是因为,鼹鼠在家时爱好整洁,不喜欢别的动物把他的地面蹴出一道道足痕,踢成一个个小土堆。墙上,挂着几只金属丝篮子,插着些羊齿植物,花篮之间隔着些托架,上面摆着泥塑像——有加里波的,有年幼的萨缪尔,有维多利亚女王,还有其他意大利英雄们。在前庭的下首,有个九柱戏场,周围摆着条凳和小木桌,桌上印着一些圆圈,是摆啤酒杯的标志。庭院中央有个圆圆的小池塘,养着金鱼,四周镶着海扇贝壳砌的边。池塘中央,矗立着一座用海扇贝壳贴面的造型奇特的塔,塔顶是一只很大的银白色玻璃球,反照出来的东西全都走了样,怪滑稽的。

看到这些亲切的物件,鼹鼠的脸上绽开了愉快的笑意。他把河鼠推进大门,点着了厅里的一盏灯,匆匆扫了一眼他的旧居。他看到,所有的东西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,看到长久被他遗忘的屋子的凄凉景象,看到它的开间是那么狭小,室内陈设又是那么简陋陈旧,禁不住又沮丧起来,颓然瘫倒在椅子上,双爪捂住鼻子。“鼠儿啊!”他悲悲戚戚地哭道,“我为什么要这么干?为什么在这样寒冷的深夜,把你拉到这个穷酸冰冷的小屋里来!要不然,你这时已经回到河岸,对着熊熊的炉火烤脚,周边都是你的那些好东西!”

河鼠没有理会他悲哀的自责,只顾跑来跑去奔忙着,把各扇门打开,察看各个房间和食品柜,点着许多盏灯和蜡烛,摆得满屋子都是。“真是一所顶呱呱的小屋!”他开心地大声说。“多紧凑啊!设计得多巧妙啊!什么都不缺,一切都井然有序!今晚咱俩会过得很愉快的。头一件事,是升起一炉好火,这我来办——找东西,我最拿手。看来,这就是客厅啰?太好了!安装在墙上的这些小卧榻,是你自己设计的吗?真棒!我这就去取木柴和煤,你呢,鼹鼠,去拿一把掸子——厨桌抽屉里就有一把——把灰尘掸掸干净。动手干起来吧,老伙计!”

同伴热情的激励,使鼹鼠大受鼓舞,他振作起来,认真努力地打扫擦拭。河鼠一趟又一趟抱来柴禾,不多会就升起一炉欢腾的火,火苗呼呼地直窜上烟囱。他招呼鼹鼠过来烤火取暖。可是鼹鼠忽然又忧愁起来,沮丧地跌坐在一张躺椅上,用掸子捂着脸。

“鼠儿呀,”他呜咽道,“你的晚饭可怎么办?你这个又冷又饿又累的可怜的动物,我没有一点吃的招待你——连点面包屑都没有!”

“你这个人哪,怎么这样灰溜溜!”河鼠责备他说。“你瞧。刚才我还清清楚楚看见橱柜上有把开沙丁鱼罐头的起子,既然有起子,还愁没有罐头?打起精神来,跟我一道去找。”

他们于是翻橱倒柜,满屋子搜寻。结果虽不太令人满意,倒也不太叫人失望,果然找到一听沙丁鱼,差不多满满一盒饼干,一段包在银纸里的德国香肠。

“够你开宴席的了!”河鼠一面摆饭桌,一面说。“我敢说,有些动物今晚要是能和我们一道吃晚饭,简直求之不得啦!”

“没有面包!”鼹鼠哭丧着脸呻吟道;“没有黄油,没有——”

“没有鹅肝酱,没有香摈酒!”河鼠撇着嘴嘲笑说。“我倒想起来了——过道尽头那扇小门里面是什么?当然是你的储藏室啰!你家的好东西全都在那儿藏着哪!你等着。”

他走进储藏室,不多会儿又走出来,身上沾了点灰,两只爪子各握着一瓶啤酒,两腋下也各夹着瓶啤酒。“鼹鼠,看来你还是个挺会享受的美食家哩,”他评论说。“凡是好吃的,一样不少哇。这小屋比哪儿都叫人高兴。喂,这些画片,你打哪儿弄来的?挂上这些画,这小屋更显得像个家了。给咱说说,你是怎么把它布置成这个样儿?”

在河鼠忙着拿盘碟刀叉,往蛋杯里调芥末时,鼹鼠还因为刚才的感情激动而胸膛起伏,他开始给河鼠讲起来,起先还有几分不好意思,后来越讲越带劲,无拘无束了。他告诉他,这个是怎样设计的,那个是怎样琢磨出来的,这个是从一位姑妈那儿意外得来的,那个是一项重大发现,买的便宜货,而这件东西是靠省吃俭用,辛苦攒钱买来的。说着说着,他的情绪好了起来,不由得用手去抚弄他的那些财物。他提着一盏灯,向客人详细介绍它们的特点,把他俩都急需的晚饭都给忘到脑后了。河鼠呢,尽管他饿极了,可还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于,认真地点着头,皱起眉头仔细端详,瞅空子就说“了不起”,“太棒了”。

末了,河鼠终于把他哄回到饭桌旁,正要认真打开沙丁鱼罐头时,庭院里传来一阵声响——像是小脚丫儿在沙地上乱跺,还有小嗓门儿七嘴八舌在说话。有些话断断续续传到他们耳中——“好,现在大家站成一排——托米,把灯笼举高点——先清清你们的嗓子——我喊一、二、三以后,就不许再咳嗽——小比尔在哪?快过来,我们都等着呐——”

“出什么事啦?”河鼠停下手里的活,问道。

“准是田鼠们来了,“鼹鼠回答说,露出颇为得意的神色。“每年这个时节,他们照例要上各家串门唱圣诞歌,成了这一带的一种风尚。他们从不漏过我家——总是最后来到鼹鼠居。我总要请他们喝点热饮料,要是供得起,还请他们吃顿晚饭。听到他们唱圣诞歌,就像回到了过去的时光。”

“咱们瞧瞧去!”河鼠喊道,他跳起来,向门口跑去。

他们一下子把门打开,眼前呈现出一幅美丽动人的节日景象。前庭里,在一盏牛角灯笼的幽光照耀下,八只或十只小田鼠排成半圆形站着,每人脖子上围着红色羊毛长围巾,前爪深深插进衣袋,脚丫子轻轻跺着地面保暖。珠子般的亮眼睛,腼腆地互视了一眼,窃笑了一声,抽了抽鼻子,又把衣袖拽了好一阵子。大门打开时,那个提灯笼的年纪大些的田鼠喊了声“预备——一、二、三!”跟着尖细的小嗓就一齐唱了起来,唱的是一首古老的圣诞歌。这首歌,是他们的祖辈们在冰霜覆盖的休耕地里,或者在大雪封门的炉边创作的,一代又一代传了下来。每逢圣诞节,田鼠们就站在泥泞的街道上,对着灯光明亮的窗子,唱这些圣诗。

《圣诞颂歌》

全村父老乡亲们,在这严寒时节,

大开你们的家门,

让我们在你炉边稍歇,

尽管风雪会趁虚而入,

明朝你们将得欢乐!

我们站在冰霜雨雪里,

呵着手指,跺着脚跟,

远道而来为你们祝福——

你们坐在火旁,我们站在街心——

祝愿你们明晨快乐!

因为午夜前的时光,

一颗星星指引我们前行,

天降福祉与好运——

明朝赐福,常年得福,

朝朝欢乐无穷尽!

善人约瑟在雪中跋涉——

遥见马厩上空星一颗;

玛丽亚无须再前行——

欢迎啊,茅屋,屋顶下的产床!

明晨她将得欢乐!

于是他们听到天使说:

“首先欢呼圣诞的谁?

是所有的动物,

因为他们栖身在马厩,

明晨欢乐将属于他们!”

歌声停止了,歌手们忸怩地微笑着,相互斜睨一眼,然后是一片寂静——但只一会儿。接着,由远远的地面上,通过他们来时经过的隧道,隐隐传来嗡嗡的钟声,丁丁当当,奏起了一首欢快的乐曲。

“唱得太好了,孩子们!”河鼠热情地喊道。“都进屋来,烤烤火,暖和暖和,吃点热东西!”

“对,田鼠们,快进来,”鼹鼠忙喊道。“跟过去一个样!关上大门。把那条长凳挪到火边。现在,请稍候一下,等我们——唉,鼠儿!”他绝望地喊,颓然坐在椅子上,眼泪都快掉下来了。“咱们都干些什么呀?咱们没有东西请他们吃!”

“这个,就交给我吧,”主人气派十足的河鼠说。“喂,这位打灯笼的,你过来,我有话问你。告诉我,这个时辰,还有店铺开门吗?”

“当然,先生,”那只田鼠恭恭敬敬地回答。“每年这个季节,我们的店铺昼夜都开门。”

“那好!”河鼠说。“你马上打着灯笼去,给我买——”

接着他俩又低声嘀咕了一阵,鼹鼠只零星听到几句,什么——“注意,要新鲜的!——不,一磅就够了——一定要伯金斯的出品,别家的我不要——不,只要最好的——那家要是没有,试试别家——对,当然是要家制的,不要罐头——好吧,尽力而为吧!”然后,只听得一串丁当声,一把硬币从一只爪子落进另一只爪子,又递给田鼠一只购物的大篮子,于是田鼠提着灯笼,飞快地出去了。

其余的田鼠,在条凳上坐成一排,小腿儿悬挂着,前后摆动,尽情享受炉火的温暖。他们在火上烤脚上的冻疮,直烤得刺痒痒的。鼹鼠想引着他们无拘无束地谈话,可没成功,就讲起家史来,要他们逐个儿报自己那许多弟弟的名字、看来,他们的弟弟因为年纪还小,今年还不让出门唱圣诞歌,不过也许不久就能获得父母的恩准。

这时,河鼠在忙着细看啤酒瓶上的商标。“看得出来,这是老伯顿牌的,”他赞许地评论说。“鼹鼠很识货呀!是地道货!现在我们可以用它来调热甜酒了!鼹鼠,准备好家什,我来拔瓶塞。”

甜酒很快就调好了,于是把盛酒的锡壶深深插进红红的火焰里;不一会,每只田鼠都在啜着,咳着,呛着(因为一点点热甜酒劲头就够大的),又擦眼泪,又笑,忘记了他们这辈子曾经挨冻来着。

“这些小家伙还会演戏哩,”鼹鼠向河鼠介绍说。“戏全是由他们自编自演的。演得还真棒!去年,他们给我们演了一出精彩的戏,讲的是一只田鼠,在海上被北非的海盗船俘虏了,被迫在船舱里划桨。后来他逃了出来,回到家乡时,他心爱的姑娘却进了修道院。喂,你!你参加过演出的,我记得。站起来,给咱们朗诵一段台词吧。”

那只被点名的田鼠站起来,害羞地格格笑着,朝四周扫了一眼,却张口结舌,一句也念不出。同伴们给他打气,鼹鼠哄他,鼓励他,河鼠甚至抓住他的肩膀一个劲摇晃,可什么都不管用,他硬是摆脱不了上场昏。他们围着他团团转,就像一帮子水手,按照皇家溺水者营救协会的规则,抢救一个长时间溺水的人那样。这时,门闩卡嗒一声,门开了,打灯笼的田鼠被沉甸甸的篮子压得趔趔趄趄,走了进来。

等到篮子里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在餐桌上时,演戏的事就再也没人提了。在河鼠的调度下,每只动物都动手去干某件事或取某件东西。不消几分钟,晚饭就准备停当。鼹鼠仿佛做梦似的,在餐桌主位坐定,看到刚才还是空荡荡的桌面,现在堆满了美味佳肴,看到他的小朋友们个个喜形于色,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,他自己也放开肚皮大嚼那些魔术般变出来的食物。他心想,这次回家,想不到结果竟如此圆满。他们边吃边谈,说些往事。田鼠们告诉他最近的当地新闻,还尽力回答他提出的上百个问题。河鼠很少说话,只关照客人们各得所需,多多享用,好让鼹鼠一切不必操心。

最后,田鼠们卿卿喳喳,一迭连声地道谢,又祝贺主人节日愉快,告辞离去了,他们的衣兜里都塞满了纪念品,那是带给家里的小弟妹们的。等送走最后一位客人,大门关上,灯笼的叮咚声渐渐远去时,鼹鼠和河鼠把炉火拨旺,拉过椅子来,给自己热好睡前的最后一杯甜酒,就议论起这长长的一天里发生的事情。末了,河鼠打了个大大的呵欠,说,“鼹鼠,老朋友,我实在累得要啦。‘瞌睡’这个词儿远远不够了。你自己的床在那边是吧?那我就睡这张床了。这小屋真是妙极了!什么都特方便顺手!”

河鼠爬进他的床铺,用毯子把自己紧紧裹住,立刻沉入了梦乡的怀抱,就像一行大麦落进了收割机的怀抱一样。

倦乏的鼹鼠也巴不得快点睡觉,马上就把脑袋倒在枕头上,觉得非常舒心快意。不过在合眼之前,他还要环视一下自己的房间。在炉火的照耀下,这房间显得十分柔和温煦。火光闪烁,照亮了他所熟悉的友好的物件。这些东西早就不知不觉成了他的一部分,现在都在笑眯眯毫无怨言地欢迎他回来。他现在的心境,正是机敏的河鼠不声不响引他进入的那种状态。他清楚地看到,他的家是多么平凡简陋,多么狭小,可同时也清楚,它们对他有多么重要,在他的一生中,这样的一种避风港具有多么特殊的意义。他并不打算抛开新的生活和明朗的广阔天地,不打算离开阳光空气和它们赐予他的一切欢乐,爬到地下,呆在家里。地面世界的吸引力太强大了,就是在地下,也仍不断地召唤着他。他知道,他必须回到那个更大的舞台上去。不过,有这么个地方可以回归,总是件好事。这地方完全是属于他的,这些物件见到他总是欢天喜地,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,总会受到同样亲切的接待。

说一说?武松打虎的故事

第二十三回 横海郡柴进留宾 景阳冈武松打虎武松打虎当下宋江看了武松这表人物,心中甚喜。便问武松道:“二郎因何武松打虎在此?”武松答道:“小弟在清河县,因酒后醉了,与本处机密相争,一时间怒起,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。小弟只道他了,因此一迳地逃来,投奔大官人处躲灾避难。今日一年有余。后来打听得那厮却不曾,救得活了。今欲正要回乡去寻哥哥。不想染患疾,不能够动身回去。却得宋江每日带挈他一处饮酒相陪,武松的前病都不发了。相伴宋江住了十数日,武松思乡,要回清河县看望哥哥。柴进、宋江两个,都留他再住几时。武松道:“小弟的哥哥多时不通信息,因此要去望他。”宋江道:“实是二郎要去,不敢苦留。如若得闲时,再来相会几时。”武松相谢了宋江。柴进取出些金银,送与武松。武松谢道:“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。”武松缚了包裹,拴了梢棒要行。柴进又治酒食送路。武松穿了一领新纳红袖袄,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,背上包裹,提了哨棒,相辞了便行。宋江道:“弟兄之情,贤弟少等一等。”回到自己房内,取了些银两,赶出到庄门前来,说道:“我送兄弟一程。”宋江和兄弟宋清两个送武松。待他辞了柴大官人,宋江也道:“大官人,暂别了便来。”三个离了柴进东庄,行了五七里路。武松作别道:“尊兄,远了,请回。柴大官人必然专望。”宋江道:“何妨再送几步。”路上说些闲话,不觉又过了三二里。武松挽住宋江说道:“尊兄不必远送。常言道:“送武松打虎君千里,终须一别。宋江指着道:“容我再行几步。兀那官道上有个小酒店,我们吃三钟了作别。”三个来到酒店里。宋江上首坐了,武松倚了俏棒,下席坐了。宋清横头坐定。便叫酒保打酒来。且买些盘馔果品菜蔬之类,都搬来摆在卓子上。三个人饮了几杯,看看红日平西。武松便道:“天色将晚,哥哥不弃武二时,就此受武二四拜,拜为义兄。”宋江大喜。武松纳头拜了四拜。宋江叫宋清身边取出一锭十两银子,送与武松。武松那里肯受,说道:“哥哥客中自用盘费。”宋江道:“贤弟不必多虑。你若推却,我便不认你做兄弟。”武松只得拜受了,收放缠袋里。宋江取些碎银子,还了酒钱。武松拿了梢棒。三个出酒店前来作别。武松堕泪,拜辞了自去。宋江和宋清立在酒店门前,望武松不见了,方才转身回来。行不到五里路头,只见柴大官人骑着马,背后牵着两疋空马,来接宋江。望见了大喜。一同上马回庄上来。下了马,请人后堂饮酒。宋江弟兄两个,自此只在柴大官人庄上。话分两头,有诗为证:别意悠悠去路长,挺身直上景阳冈。醉来打杀山中虎,扬得声名满四方。只说武松自与宋江公别之后,当晚投客店歇了。次日早起来,打火吃了饭,还了房钱,拴束包裹,提了梢棒,便走上路。寻思道:“江湖上只闻说及时雨宋公明,果然不虚!结识得这般弟兄,也不枉了!武松在路上行了几日,来到阳谷县地面。此去离那县还远。当日晌午时分,走得肚中饥渴。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店,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,上头写着五个字道:“三碗不过冈”。武松入到里面坐下,把梢棒武松打虎倚了,叫道:“主人家,快把酒来吃。”只见店主人把三只碗、一双箸、一碟热菜,放在武松面前。满满筛一碗酒来。武松拿起碗。一饮而尽。叫道:“这酒好生有气力”主人家,有饱肚的买些吃酒?”酒家道:“只有熟牛肉。”武松道:“好的切二三斤来吃。”酒店家去里面切出二斤熟牛肉,做一大盘子将来,放在武松面前。随即再筛一碗酒。武松吃了道:“好酒!”又筛下一碗。恰好吃了三碗酒,再也不来筛。武松敲着桌子叫道:“主人家,怎的不来筛酒?”酒家道:“客官要添来。”武松道:“我也要酒,也再切些肉来。”酒家道:“切来,添与客官吃,酒却不添了。”武松道:“却又作怪!”便问主人家道:“你如何不肯卖酒与我吃?”酒家道:“客官,你须见我门前招旗上面,明明写道:“三碗不过冈。”武松道:“怎地唤做三碗不过冈?”酒家道:“俺家的酒,虽是村酒,却比老酒的滋味。但凡客人来我店中吃了三碗的,便醉了,过不得前面的山冈去。因此唤做‘三碗不过冈’。若是过往客人到此,只吃三碗,更不再问。”武松笑道:“原来恁地!我却吃了三碗,如何不醉?”酒家道:“我这酒叫做‘透瓶香’,又唤做‘出门倒’。初入口时,醇浓好吃,少刻时便倒。”武松道:“休要胡说。没地不还你钱。再筛三碗来我吃。”酒家见武松全然不动,又筛三碗。武松吃道:“端的好酒!主人家,我吃一碗,还你一碗钱,只顾筛来。”酒家道:“客官休只管要饮。这酒端的要醉倒人,没药医。”武松道:“休得胡鸟说!便是你使在里面,我也有鼻子。”店家被他发话不过,一连又筛了三碗。武松道:“再把二斤来吃。”酒家又切了二斤熟牛肉,再筛了三碗酒武松打虎。武松吃得口滑,只顾要吃。去身边取出些碎银子,叫道:“主人家,你且来看我银子,还你酒肉钱够么?”酒家看了道:“有余,还有些贴钱与你。”武松道:“不要你贴钱,只将酒来筛。”酒家道:“客官,你要吃酒时,还有五六碗酒里,只怕你吃不的了。”武松道:“就有五六碗多时,你尽数筛将来。”酒家道:“你这条长汉,倘或醉倒了时,怎扶的你住。”武松答道:“要你扶的不算好汉。”酒家那里肯将酒来筛。武松焦燥道:“我又不白吃你的,休要引老爹性发,通教你屋里粉碎,把你这鸟店子倒翻转来!”酒家道:“这厮醉了,休惹他。”再筛了六碗酒与武松吃了。前后共吃了十八碗。绰了梢棒,立起身来道:“我却又不曾醉。”走出门前来,笑道:“却不说三碗不过冈!”手提梢棒便走。酒家赶出来叫道:“客官那里去?”武松立住了,问道:“叫我做甚么?我又不少你酒钱,唤我怎地?”酒家叫道:“我是好意。你且回来我家看官司榜文。”武松道:“甚么榜文?”酒家道:“如今前面景阳冈上,有只吊睛白额大虫,晚了出来伤人。坏了三二十条大汉性命。官司如今杖限打猎捕户,擒捉发落。冈子路口两边人民,都有榜文。可教往来客人,结伙成队,于巳、午、未三个时辰过冈。其余寅、卯、申、酉、戌、亥六个时辰,不许过冈。更兼单身客人,不许白日过冈。务要等伴结伙而过。这早晚正是未末申初时分。我见你走都不问人,枉送了自家性命。不如就我此间歇了,等明日慢慢凑的三二十人,一齐好过冈子。”武松听了,笑道:“我是清河县人氏。这条景阳冈上,少也走过了一二十遭。几时见说有大虫!你休说这般鸟话来吓我!便有大虫,我也不怕。”酒家道:“我是好意救你。你不信时,进来看官司榜文。”武松道:“你鸟子声!便真个有虎,老爷也不怕!你留我在家里歇,莫不半夜三更要谋我财,害我性命,却把鸟大虫唬吓我?”酒家道:“你看么!我是一片好心,反做恶意,倒落得你恁地说!你不信我时,请尊便自行。”正是:前车倒了千千辆,后车过了亦如然。分明指与武松打虎平川路却把忠言当恶言。武松打虎那酒店里主人摇着头,自进店里去了。这武松提了梢棒,大着步,自过景阳冈来。约行了四五里路,来到了冈子下,见一大树,刮去了皮,一片白,上写两行字。武松也颇识几字。抬头看时,上面写道:“近因景阳冈大虫伤人,但有过往客商,可于巳、午、未三个时辰结伙成队过冈。勿请自误。”武松看了,笑道:“这是酒家诡诈,惊吓那等客人,便去那厮家里宿歇。你却怕甚么乌!”横拖着梢棒,便上冈子来。那时已有申牌时分。这轮红日,压压地相傍下山。武松乘着酒兴,只管走上冈子来。走不到半里多路,见一个败落的山神庙。行到庙前,见这庙门上贴着一张印信榜文。武松住了脚读时,上面写道:“阳谷县为这景阳冈上新有一只大虫,近来伤害人命。见今杖限各乡里正并猎户人等,打捕未获。如有过往客商人等,可于巳、午、未三个时辰结伴过冈。其余时分及单身客人,白日不许过冈。恐被伤害性命不便。各宜知悉。”武松读了印信榜文,方知端的有虎。欲待发步再回酒店里来,寻思道:“我回去时,须吃他耻笑,不是好汉,难以转去。”存想了一回,说道:“怕甚么鸟!且只顾上去,看怎地!”武松正走,看看酒涌上来,便把毡笠儿背在脊梁上,将梢棒绾在肋下,一步步上那冈子来。回头看这日色时,渐渐地坠下去了。此时正是十月间天气,日短夜长,容易得晚。武松自言自说道:“那得甚么大虫!人自怕了,不敢上山。”武松走了一直,酒力发作,焦热起来。一只手提着梢棒,一只手把胸膛前袒开,踉踉跄跄,直奔过乱树林来。见一块光挞挞大青石,把那梢棒倚在一边,放翻身体,却待要睡,只见发起一阵狂风来。看那风时,但见:无形无影透人怀,四委能吹万物开。武松打虎就树撮将黄叶去,入山推出白云来。原来但凡世上云生从龙,风生从虎。那一阵风过处,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,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。武松见了,大叫一声:“呵呀!”从青石上翻将下来,便拿那条梢棒在手里,闪在青石边。那个大虫又饥又渴,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,和身望上一扑,从半空里撺将下来。武松被那一惊,酒都做冷汗出了。说时迟,那时快,武松见大虫扑来,只一闪,闪在大虫背后。那大虫背后看人最难,便把前爪搭在地下,把腰胯一掀,掀将起来。武松只一躲,躲在一边。大虫见掀他不着,吼一声,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,振得那山冈也动。把这铁棒也似虎尾倒竖起来,只一剪,武松却又闪在一边。原来那大虫拿人,只是一扑,一掀,一剪。三般提不着时,气性先自没了一半。那大虫又剪不着,再吼了一声,一兜,兜将回来,武松见那大虫复翻身回来,双手轮起梢棒,尽平生气力,只一棒,从半空劈将下来。听听得一声响,簌簌地将那树连枝带叶,劈脸打将下来。定睛看时,一棒劈不着大虫。原来慌了,正打在枯树上,把那条梢棒折做两截,只拿得一半在手里。那大虫咆哮,性发起来,翻身又只一扑,扑将来。武松又只一跳,却退了十步远。那大虫却好把两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。武松将半截棒丢在一边,两只手就势把大虫顶花皮地揪住,一按按将下来。那只大虫急要挣紥,早没了气力。被武松尽气力纳定,那里肯放半点儿松宽。武松把只脚望大虫面门上、眼睛里只顾乱踢。那大虫咆哮起来,把身底下扒起两堆黄泥,做了一个土坑。武松把那大虫嘴直按下黄泥坑里去。那大虫吃武松奈何得没了些气力。武松把左手紧紧地揪住顶花皮,偷出右手来,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,尽平生之力,只顾打。打得五七十拳,那大虫眼里、口里、鼻子里、耳朵里,都迸出鲜血来。那武松尽平昔神威,仗胸中武艺,半歇儿把大虫打做一堆,却似倘着一个锦布袋。有一篇古风,单道景阳冈武松打虎。但见武松打虎:景阳冈头风正狂,万里阴云霾日光。焰焰满川枫叶赤,纷纷遍地草芽黄。触目晚霞挂林薮,侵人冷雾满穹苍。忽闻一声霹雳响,山腰飞出兽中王。昂头勇跃逞牙爪,谷口麋鹿皆奔忙。山中狐兔潜踪迹,涧内獐猿惊且慌。卞庄见后魂魄丧,存孝遇时心胆强。清河壮士酒未醒,忽在冈头偶相迎。上下寻人虎饥渴,撞着狰狞来扑人。虎来扑人似山倒,人去迎虎如岩倾。臂腕落时坠飞炮,爪牙爬处成泥坑。拳头脚尖如雨点,淋漓两手鲜血染。秽污腥风满松林,散乱毛须坠山崦。近看千钧势未休,远观八面威风敛。身横野草锦斑销,紧闭双睛光不闪。当下景阳冈上那只猛虎,被武松没顿饭之间,一顿拳脚打得那大虫动旦不得,使得口里兀自气喘。武松放了手,来松树边寻那打折的棒橛,拿在手里,只怕大虫不,把棒橛又打了一回。那大虫气都没了。武松再寻思道:“我就地拖得这大虫下冈子去。”就血泊里双手来提时,那里提得动。原来使尽了气力,手脚都酥软了,动旦不得。武松打虎武松再来青石坐了半歇,寻思道:“天色看看黑了。倘或又跳出一只大虫来时,我却怎地斗得他过。且挣紥下冈子去,明早却来理会。”就石头边寻了毡笠儿,转过乱树林边,一步步捱下冈子来。走不到半里多路,只见枯草丛中,钻出两只大虫来。武松道:“呵呀!我今番也!性命罢了!”只见那两个大虫,于黑影里直立起来。武松定睛看时,却是两个人,把虎皮缝做衣裳,紧紧拼在身上。那两个人手里各拿着一条五股叉。见了武松,吃了一惊道:“你那人吃了忽律心,豹子肝!狮子腿!胆倒包着身躯!如何敢独自一个,昏黑将夜,又没器械,走过冈子来!不知你是人是鬼?”武松道:“你两个是什么人?”那个人道:“我们是本处猎户。”武松道:“你们上岭来做甚么?”两个猎武松打虎户失惊道:“你兀自不知哩!如今景阳冈上有一只极大的大虫,夜夜出来伤人。只我们猎户,也折了七八个。过往客人,不计其数,都被这畜生吃了。本县知县,着落当乡里正和我们猎户人等捕捉。那业畜势大,难近得他,谁敢向前。我们为他,正不知吃了多少限棒。只捉它不得。今夜又该我们两个捕猎,和十数个乡夫在此上上下下,放了窝弓药箭等它。正在这里埋伏,却见你大刺刺地从冈子上走将下来。我两个吃了一惊。你却正是甚人?曾见大虫么?”武松道:“我是清河县人氏,姓武,排行第二。却才冈子上乱树林边,正撞见那大虫,被我一顿拳脚打了。”两个猎户听得痴呆了,说道:“怕没这话!”武松道:“你不信时,只看我身上兀自有血迹。”两个道:“怎地打来?”武松把那打大虫的本事,再说了一遍。两个猎户听了,又惊又喜!叫拢那十个乡夫来。只见这十个乡夫,都拿着禾叉,踏弩刀枪,随即拢来。武松问道:“他们众人如何不随着你两个上山?”猎户道:“便是那畜生利害,他们如何敢上来。”一伙十数个人,都在面前。两个猎户把武松打杀大虫的事,说向众人。众人都不肯信。武松道:“你众人不肯信时,我和你去看便了。”众人身边都有火刀、火石,随即发出火来,点起五七个火把。众人都跟着武松,一同再上冈子来。看见那大虫做一堆儿在那里。众人见了大喜。先叫一个去报知本县里正,并该管上户。这里五七个乡夫,自把大虫缚了,抬下冈子来。到得岭下,早有七八十人都哄将来。先把大虫抬在前面,将一乘兜轿,抬了武松,迳投本处一个上户家来。那户里正都在庄前迎接。把这大虫打到草厅上。却有本乡上户、本乡猎户三二十人,都来相探武松。众人问道:“壮士高姓大名?贵乡何处?”武松道:“小人是此间邻郡清河县人氏,姓武名松,排行第二。因从沧州回乡来,昨晚在冈子那边酒店,吃得大醉了,上冈子来,正撞见这畜生。”把那打虎的身份拳脚,细说了一遍。众上户道:“真乃英雄好汉!”众猎户先把野味将来与武松把杯。武松因打大虫困乏了,要睡。大户便叫庄客打并客房,且教武松歇息。到天明,上户先使人去县里报知,一面合具虎床,安排端正,迎送县里去。天明,武松起来洗漱罢,众多上户牵一只羊,挑一担酒,都在厅前伺候。武松穿了衣裳,整顿巾帻,出到前面,与众人相见。众上户把盏说道:“被这个畜生正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!连累猎户吃了几顿限棒。今日幸得壮士来到,除了这个大害。一乡中人民有福,第二客侣通行,实出壮士之赐。”武松谢道:“非小子之能,托赖众长上福荫。”众人都来作贺,吃了一早晨酒食。抬出大虫,放在虎床上。众乡村上户,都把段疋花红来挂与武松。武松有些行李包裹,寄在庄上,一齐都出庄门前来。早有阳谷县知县相公,使人来接武松,都相见了。叫四个庄客,将乘凉轿来抬了武松,把那大虫扛在前面,挂着花红段疋,迎到阳谷县里来。那阳谷县人民,听得说一个壮士打了景阳冈上大虫,迎喝将来,尽皆出来看,哄动了那个县治。武松在轿上看时,只见亚肩叠背,闹闹穰穰,屯街塞巷,都来看迎大虫。到县前衙门口,知县已在厅上专等。武松下了轿,扛着大虫,都到厅前,放在甬道上。知县看了武松这般模样,又见了这个老大锦毛大虫,心中自忖道:“不是这个汉,怎地打的这个猛虎!”便唤武松上厅来,武松去厅前声了喏。知县问道:“你那打虎的壮士,你却说怎生打了这个大虫?”武松就厅前将打虎的本事,说了一遍。厅上厅下众多人等,都惊的呆了。知县就厅上赐了几杯酒,将出上户辏的赏赐钱一千贯,赏赐武松了。

表示“走”的词语有哪些?

大步流星、步履安详、步履蹒跚、步履如飞、寸步难行

一、大步流星

白话释义:形容步子跨得大,走得快。

朝代:近代

作者:周立波

引证:《暴风骤雨》第二部二四:“听到叫他名,他大步流星地迈过去,把它牵上。”

二、步履安详

白话释义:步行;安详:安稳。

朝代:南宋

作者:朱熹

出处:《小学·嘉言》:“步履必安详,居处必正静。”

翻译:走路如果安静,居住的地方就必然安静

三、步履蹒跚

白话释义:形容走路腿脚不方便,歪歪倒倒的样子。

朝代:唐

作者:皮日休

出处:《上真观》:“天禄行蹒跚。”

翻译:天禄这种传说中的神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

四、步履如飞

白话释义:形容行进很快。

朝代:明

作者:归有光

出处:《弘玄先生自序赞》:“一童子挟书自随,步履如飞。”

翻译:一个童子夹着书跟在后面,行进很快

五、寸步难行

白话释义:连一步都难以进行。形容走路困难。也比喻处境艰难。

朝代:唐

作者:杜甫

出处:《九日寄岑参》:“寸步曲江头,难为一相就。”

翻译:官员们勉强做出从容自得的样子,老百姓却困于泥泞而难以行走。